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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 一別經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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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行重行行,與君生離別。相去萬餘裏,各在天一涯。

一位青衣少女,站在城門之下,衣角青絲隨風飛揚,微微仰面看了眼蕭瑟的城墻,轉身緩步而去。原來,不知不覺間,已經行遍了一國。

只不過隔了段城墻,內外便像是兩個世界,城墻內還有綠樹清風,城墻外便是凜冽風沙,放眼一片荒蕪。

離開靖國邊城肅城,三裏之外有數段殘敗的土坯殘墻,那裏曾是一座村落,因為風沙侵襲,百姓遷走,卻在各國城防加固,通行不易後,成了一處交易之地。

殘垣斷壁間人流熙攘,有身著寬袍大袖、繁覆衣裙的靖國男女,也有立領束袖筆挺深衣、或是精幹利落和短衣輕靴的他國人士,相互間毫不在意,只是擦肩而過,目光皆停在一個個席地擺就的攤位之上,絲麻皮毛,金銀玉器,茶鹽糧果,藥材補品……琳瑯滿目,應接不暇。

遠遠的,伴著風沙,緩步行來一位少女,偶爾有誰不經意間望去,便有些難以回神。

少女身側斜斜背了布袋,袋上畫了八卦圖案,一手握了三尺青鋒,一身青色道袍,全無花飾,寬松的罩在身上,不曾失色,反倒令人遐想,想讓那風兒刮的烈些再烈些,好現出那寬袍下的窈窕。

在這沙塵之中,少女卻如同在自家花園般的神態閑適,閑庭信步般悠然而來。

卻無人得知,少女心頭暗自叫苦,因為其他女子頭臉之上都遮了擋沙巾。而她全無準備,想必現下松散綁了的發絲中盡是細沙,臉上怕也不可避免。

一張極致美好的玉面之上,黛眉似纖手精裁而成,濃淡相宜。帶著些微飛揚飄逸的弧度。

一雙黑曜石般的大眼,眼波淡如止水,讓你只看著這一雙眼睛,便不忍高了聲,恐驚了這怡心的平靜。

淡粉的櫻唇,唇角微微上揚,顯得這姑娘是個愛笑之人,一抹薄而翹的下巴卻又帶了絲倔強之意。

少女自然是太史昭然,此時容顏比往昔更增三分顏色,卻不知已逝經年幾許?

如今已是永青十三年。新皇已成舊皇,坐了十三年龍椅,也就是說,白無歸消失了十三年。

第一年,太史昭然想去尋找。明知天下之大。無跡可尋,卻還是心心念念,入魔般的想要去找找。

畢竟,這白無歸是為了他們,才會對上那只銀狐,才會失蹤,就這般不聞不問,會不會顯得太過冷漠?

然而觀內眾人看護甚緊,玉青子分批派弟子出去打探皆無結果,太史昭然一人。又能找到什麽線索。況且,太史昭然真氣還未恢覆,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。

太史昭然鬧也鬧了,求也求了,看著眾人眼中的堅持與憐惜,黯然作罷,從此便後山中靜心修煉,待恢覆了真氣,你們總不好再攔阻我罷。

這一運行真氣,便發覺了奇妙之處,丹田之內,居然有游絲般的血紅色氣息,每煉化一絲,便增長許多真氣。

夜風寂寂,月白如霜,一襲青衣的姣美女子仰面無聲而笑,小臉被月色抹上蒼白,白無歸啊白無歸,這是你送的‘血蓮汁’麽,我明明能感受到其中有你的血氣,你是以血哺蓮再送與我麽?呵呵……

太史昭然修煉之時,炎亦回了趟東焰山,回來時,帶了一顆鴿卵大小的碧丹,與從前玉瓶中的一般模樣,只是體積不同。

這顆丹,送進了太史昭然腹內,太史昭然同時吸收紅絲與碧丹,潛心入定,真氣自如運轉,這一番修煉,醒轉時,已是十年之後。

一顆如玉珠般圓潤晶瑩的白色內丹,緩慢旋轉著,散發出柔和的光芒,透體包裹住全身,亮了一瞬,恢覆平靜。

太史昭然睜開雙眼,眼中有靈慧迫人的光芒一閃而逝,隨後隱入幽譚般的眼內,再擡眼時,已是靜如止水。

眼波盈盈下望,一抹淡笑出現在唇角,在丹田之內,隱隱還有一朵潔白的蓮花,花心中,有一個朦朧的打坐小人。

最初修道時,不應師兄如是講述:資質極佳運氣極好或者修煉極精的人,在成丹時,便能在丹田看到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坐在蓮花座上的嬰兒,這,就是聖嬰了。

等練到聖嬰成形,跟聖嬰合二為一時,就要挨雷劈了,劈死你算你活該,劈不死嘛,你就升天啦!

呵呵~這便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罷!想當初,入門都困難的自己,居然會在結丹時同時結出聖嬰,這應該算是運氣極好的那一類吧。

這十年中,觀內平靜依舊,國家平靜依舊,前些年到是打了幾仗,每仗必敗,灰溜溜的賠錢割地賠禮道歉,據說韜帝順便將先皇所有妃子全賠了出去,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。

“還能是誰,你的好女兒唄~”太史昭然輕笑著打趣,與太史彰席地對坐林間,依舊一壺清茶,太史彰慢慢講述這些年來的變化,太史昭然靜靜聽著,偶爾插上一句,多為打趣。

十年過去,太史彰依然當初模樣,兩鬢斑白也未在蔓延,眉梢眼角,多了份淡然,看來,這十年的清修,心境開闊了許多。

這一次,兩人隔十年光陰對坐,太史昭然是為告別,她已與玉青子商量妥當,現在的她,有足夠的自保能力,給她三年,權當放她去歷練罷了。

說服賀燕歸頗為不易,可太史昭然卻不能帶他在身邊,因為賀燕歸出生不到一年便是少年模樣,十幾年過去,還是少年模樣,每逢月圓便會莫明其妙的昏倒,全指著觀主與玉青子替他輸氣保命。

這樣一來,她更有理由要出去了,解鈴還需系鈴人,賀燕歸為什麽會如此模樣,沒人會比白無歸清楚。

夏無心如同沈睡般的修煉著,肉身尋回來了,卻不知是福是禍。

夏無心莫明的排斥自己的身體,靈魂與身體的修為融合不到一起,玉青子費了好多心力,太史昭然入定一年後,才勉強讓夏無心入定,如今,不知何時能醒來。

與眾人依依告別,太史昭然終是離了山,一襲青衣,布袋長劍,四方游走。不需人請,自行上門替人驅鬼辟邪,看到不順眼的,就信口要價,看到順眼的,倒貼銀兩替人作法。

白無歸的無歸居依舊,除了沒了男主人,十餘年來,居然無一位女子離去,有要守身的,有不敢私離的。

太史昭然搖頭苦笑,白無歸啊白無歸,你這孽作的可是太大了些!

這些女子,多數已年近三十,多多少少現了些老態,也不知有多少是完璧之身,出去後,不知是否能找到好婆家。

太史昭然擅自作主,想離去的,分了豐厚金銀,想留下的,繼續留著吧,不過那騷包男人是回不來了!自便!

不知怎地,心下就心了薄怒,這個濫情無節的臭男人,尋他作甚!由他去死,反倒替一眾女子懲罰他了!

然而,氣歸氣,太史昭然依舊行在路上,兩年行將下來,無人知她姓名,卻有無數為富不仁者被其剝削過,無數窮困之人受其澤,口口相傳,有個青衣女仙下凡濟世。

用了兩年,踏遍了靖國的山山水水,尋妖跡,控邪蹤,卻始終,沒見到那一抹如月的霜白。

走到邊城時,太史昭然在城門中央猶豫了一下,心頭有兩個念頭糾纏不清,一個是白無歸定然沒死,一個是她尋他不到。

然而,出神的瞬間,後背被人狠撞了一下,太史昭然下意識的散出真氣護體,反身後退,這一退,便出了城。

撞到她的是個矯健的黑衣男人,黑袍下擺繪了耀眼烈焰,立領束袖上以金線繡了駁雜紋飾,像是符文一類,濃眉深目,黑發散亂的披著,罡氣四散,氣勢如豹。

明明是他撞太史昭然在先,不但沒道歉,反倒擰眉抿唇,不悅的瞪了太史昭然一眼,大步離去。

這一眼中的森寒之意,太史昭然全然受了,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,遠遠的跟著黑衣男人離去。

明明黑衣男子大步流星在前,太史昭然緩步輕移在後,卻始終保持著三丈之遙,不再近一分,也不再遠一分,就這般,跟到了眾人交易之地。

黑衣男人已經走到了人群之中,少女突然加快腳步,從布袋裏取出一面八卦鏡,走到黑衣男人身後,素手向男人肩上一拍。

男人第一舉動不是回頭,而是想要攻擊,又顧忌是在人群中,所以只是僵僵的站著。

“別緊張,我只不過想打聽些事而已。”太史昭然感受到這男人全身的緊繃感,全然無害的聲音響起,柔婉動聽。

黑衣男人依舊不回頭,冷冷問道:“什麽事?”

“呵呵~”太史昭然輕笑一聲,像陣風般拂過黑衣男人身側,瞬間到了男人面前,嫣然一笑,在男人怔楞的瞬間,舉起手中的八卦鏡,直接拍向黑衣男子的額頭。

男人冷笑一聲,身子向後一仰,腰身一擰,長腿如利斧一般橫掃太史昭然腰身。

太史昭然後縱避開,眉頭皺起,又沒什麽深仇大恨,要是被這一腿踢中,怕不是得要了她的小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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